• 鷹牌陶瓷 | 第132期《鷹視界》
    讀一本好書就是在打臉
        大學時代就耳聞王小波大名,大家把他的《黃金時代》、《白銀時代》說成此書只應天上有。我這種三流學渣也心生好奇,滿心期待拜讀他的神作。波叔的才情有些痞,有些放蕩不羈,文章里遍布黑色幽默和冷嘲熱諷,我很佩服他那種漫不經心卻字字藏針的筆力。可惜我水平太低,不太能欣賞他完全不拘一格的文章,當年看到《白銀時代》已經看不下去,直接放棄了。
     
        現在的閱讀有些漫無邊際,兜兜轉轉竟然又回到了王小波,看起了他的《沉默的大多數》。風格還是一如從前,看了開頭幾十頁也覺得“不行了,看不下去了”。逼著自己把一字一句塞進腦子里,漸漸發現文章的動人之處。
     
        中國讀書人天生就有著“修身、齊家、治國、平天下”的濟世情結,從里到外都散發著儒的味道,言語間動輒“子曰、子言”。畢竟是浸泡在幾千年儒學文化壇子里長大的,終究逃不過。王小波卻不買這些孔、孟、荀老夫子的賬,你在《沉默》這本書里,通篇找不到一句儒家學說的正面引用。
     
        他厭惡孔孟之道,多次點名批評他們。他在《人性的逆轉》寫到:“從孔孟到如今,中國的哲學家從來不挑擔、不推車,所以他們的智慧從不考慮降低肉體的痛苦,專門營造站著說話不腰疼的理論”。在他看來,孔孟都是些“站著說話不腰疼”的死讀書人,不事生產卻站在道德的制高點,指點面朝黃土背朝天的百姓忠君本分。他推崇羅素的現實主義精神,關注實實在在的現世生活,他認為知識分子應該解決實際問題,例如百姓的生產、國力的強盛等等,而不是天天鉆研道德,給老百姓千千萬萬條道德捆綁繩。
     
        至于文革那些荒唐事兒,他可謂從頭到尾地挖苦、嘲諷,跟同時代的傷痕文學格格不入,我覺得王小波更加深刻,他指責的不僅是制度,更是人性。同是紅旗下的蛋,他能始終保持那種 “一加一等于二”的執著,有些孩子氣,有些“眾人皆醉我獨醒”的狂傲。
     
        作為一個從小到大的三好學生,我從來沒有質疑過老師說的,更別說高高在上的孔老夫子。雖然跟四書五經并不熟,但是我跟明清時代搖頭晃腦、死記八股文的讀書人應該差不了多少,堅信四書五經就是不會錯的金科玉律。讀到 “子曰”,我從來不去想對不對,還跟撿稻穗的婦人似的,認認真真一字一句收起來,偶爾引用在文章上故作高深。
     
        看《沉默的大多數》,感覺我就是在啪啪啪地自己打臉。他那些離經叛道的話語給我震撼,使我猛地發現,原來沒有什么東西是不能推翻的,沒有誰說話是不能懷疑的。我突然覺得自己是個徹頭徹尾的二愣子。
     
        他的文章也讓我看到何為獨立,獨立不僅是物質上的,更加是思想上的。我們以為不依靠父母就是獨立,事實上我們從來都不覺得自由,因為我們的思想一直被綁架。世俗說:“沒有房子的婚姻是耍流氓。”我們就心甘情愿地被房子奴役一輩子。輿論說:“范瑋琪曬兒子是不愛國。”就一大堆屁民跑去別人微博里指著人家全家罵。
     
        在這個信息爆炸的時代,我們常常不安,深怕自己一不留神就脫離了潮流。人們的價值觀像是走進了染布坊,今天上紅色,后天上藍色,幾乎天天都在變,漸漸就忘了自己原來的顏色。可是即使這樣,我們依然浮沉如萍草,因為我們找不到一個支撐點。
     
        王小波是理性的,他有自己的坐標,并且能堅守。眾人頂禮膜拜孔孟,他覺得不對就批得一文不值;在文革的洪流里,全國上下被裹挾著鬧哄哄前進,集體亢奮、指鹿為馬,他卻冷眼相待。并不是他聰明絕頂、看穿世事,只是因為他對自己很誠實,他看得很清楚,一加一等于二。
   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(張小雯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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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长谷川美红